海运价格居高不下 缺箱少柜成痛点 浙江如何解“箱愁”？

温州港状元岙港区满载集装箱的船只整装待发。 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邱俏璐　摄

　　近日，上海航运交易所发布的中国出口集装箱综合运价指数显示，今年1月中国出口集装箱综合运价指数平均值为3510.83点，较上月平均上涨7.5%。由宁波航运交易所每周编制发布的海上丝路指数（MSRI）显示，今年2月初，宁波出口集装箱运价指数超过4000，而在去年2月初，这一指数不到2500。

　　集装箱，海运不可缺少的要素，指数增长背后是运价持续走高。宁波舟山港股份有限公司业务部集装箱中心主任贺杰告诉记者，疫情之下，欧美等地港口的作业效率下降，导致大量集装箱“卡”在海外。与此同时，国内外贸订单持续增长，对集装箱需求明显增多。进与出的严重失衡，致使海运价格、集装箱价格大幅上涨，缺箱、少柜成为出口痛点之一。

　　事实上，为缓解“箱愁”，近两年，政府部门、出口企业、物流企业等各出奇招，浙江全省上下为了这只箱子付出的努力也颇有成效。数据显示：2021年，浙江省进出口总值首次跻身全国前三，宁波舟山港完成集装箱吞吐量3108万标准箱，同比增长8.2%，继续位居全球第三。

　　这一场集装箱保卫战怎么打？面对居高不下的海运价格，浙江企业如何应对？

安吉上港集装箱码头。 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潘学康　摄

　　拓渠道

　　“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靠着跨境电商火了的安吉万宝家居，去年产值超2亿元，跨境电商销售额超8000万美元。“今年订单已经排到3月，春节刚过完就满负荷生产。”2月18日，总经理薛栋看着手机上的销售情况曲线对记者说，“你看，昨天的销量又小有突破。”

　　跨境电商十分依赖海外物流，但面对众多外贸企业头疼的“缺箱”难题，薛栋有自己的锦囊。“以前海运价格低的时候，我们只与少数公司合作，但现在，我们‘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同时与多家公司合作，增加出货效率。”

　　早在2020年，万宝家居就开始与货代公司、船务公司频繁接触，提前建立合作关系。2021年4月，万宝家居与长荣海运、中远海等4家船务公司签订长期合作协议，在“一箱难求”的出口困境下，确保了公司每周20个集装箱的出货需求。

　　安吉上港国际港务有限公司也面临“缺箱”难题。自2020年下半年以来，海运价格一路暴涨，集装箱一箱难求，作为浙北地区最大的内河集装箱码头之一，巨大的集装箱缺口倒逼安吉港推出应对之策。

　　“今年春节是在码头上过的。”2月14日，望着堆场里望不到头的各式集装箱，安吉上港国际港务有限公司总经理黄少远告诉记者。不过，让黄少远感到幸运的是，整个春节企业用箱需求在1万标箱，均得到保障。

　　秘诀在于寻求更多合作以增加集装箱供应。安吉上港国际港务有限公司通过加大力度与各船务公司、上海港母港的业务接洽，增加合作渠道，成功“抢”到上万标箱。就在采访这天，安吉上港又顺利从上海洋山港、江苏太仓港调集空箱270个，保证了浙江天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正常出货。

　　此外，安吉上港还通过“以进套出”模式，不断开拓进口业务，增加空箱量，确保大中小客户的用箱需求。去年，安吉港集装箱吞吐量33.1万标箱，同比增长4.0%，其中重箱出口15.9万标箱，同比增长11.2%，全年调集空箱3万标箱。

　　除了拓展集装箱的来源，不少企业在市场上下功夫。

　　在安吉，记者了解到，永艺股份、大康控股等企业，加快“两条腿”走路，在继续出口的同时，通过精耕细作扩大内销市场，减少对国际市场的依赖，努力抛掉“缺箱”烦恼。“我们针对国内市场需求，开发设计主流产品，通过线下经销代理、电商新零售平台、直播营销、民用代理专卖等方式进一步拓宽线上线下销售渠道，国内市场占比持续上升。”永艺股份董事长张加勇说。

　　春节开工后，宁波冠亚的订单纷至沓来。宁波冠亚是一家辐射全球的物流企业，企业合伙人管力琦时刻紧盯着各条航线的运价变化，及时调整线路。他发现，与欧美线相比，东南亚航线的运价相对较低。“今年，除了原材料、辅料等，小家电的出口量有望继续增大。宁波及周边地区生产的小家电不论品牌、质量还是性价比都深受东南亚认可，出口需求旺盛，成为企业开拓市场的发力点。”

温州港状元岙港区桥吊逐一将集装箱从集卡装卸至船舶上。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王海燕　摄

　　数字化

　　“一件事”平台大幅提高运转效率

　　各式集卡往来穿梭，4台桥吊火力全开投入作业，一刻不停地将集装箱逐一从卡车装卸至船舶上。这几天，温州港集团状元岙港务分公司副总经理胡国斌忙得连轴转，指挥着现场桥吊进行作业，“快些，再快些！”

　　春节前后，是温企外贸货物赶着交付的高峰期，加配人手、腾挪空箱、检查设备，胡国斌早早作了安排。但今年的忙，还是让他出乎意料。1月初宁波北仑发生疫情后，作为全省海港“一体两翼多联”中的“南翼”，温州港状元岙港区短时间内业务量激增，日均进出港集装箱超1000自然箱，同比去年翻一番。

　　关键时刻，浙江海港“一体两翼多联”的综合物流优势得以充分发挥。在浙江省海港集团、宁波舟山港集团的指挥后台，实时跳出温州的用箱需求数量，指挥后台在第一时间尽快调运空箱。“空箱供应量比平时增加了20%，每日存量空箱维持在一万个左右，足以满足非常时期的增量。”胡国斌说。

　　为了让集装箱的运转速度更快，宁波舟山港集中短驳运力，将宁波港域的部分船舶分流至南北两翼的温州、嘉兴等地港口，增加港区间的驳船转运。温州至宁波的内支线从6班/周提升至10班/周。而状元岙港区则开启了24小时作业模式，每天投入300多名工作人员开展作业，安排专人实时在线答疑解惑。

　　关键时刻，数字化彰显身手。这一点，宁波亚细亚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陈丽丽感触颇深。去年6月，贸易复苏强劲，空箱紧缺、一舱难求状况持续，陈丽丽果断出手，“砸重金”包船、买箱子，没想到赶上的是一年中最贵的时候。直到她尝试使用国际集装箱“一件事”平台后，集装箱运转效率得到大幅提高。

　　在这个平台上，依托“订单+清单”监测预警管理系统，企业随时可自行上报集装箱需求，数据再通过省海港集团，集中反馈给各大船运公司。“通过这个平台，可以上哪儿提箱、还箱，一目了然。”切身体验过后，陈丽丽感叹，数字化手段让市场供需双方的对接更加便捷、灵活，为整个行业省下了时间成本。

　　为了引导更多集装箱进入浙江市场，宁波政府还出台了相应激励政策，加速进口空箱的流转。与此同时，宁波舟山港联合海关等口岸部门，采取阶段性空箱放行应急措施等，创新开展空箱船边直卸、集卡直提等作业模式，压缩了重箱转空箱时间，这一系列创新的应对之举贯穿全年，全方位提高了外贸货物进出口集装箱周转效率。

　　“鄞州是我省外贸大区，也是跨境电商出口重点区域。前期我们快速掌握了出口需求及货量，并根据企业出货方式第一时间锁定舱位、集装箱和运价。”鄞州区商务局副局长陈波表示，开辟快线能为企业提前锁定平价舱位，尽可能解决出货慢的难题。

　　安吉也有妙招。为不断提升集装箱周转率，安吉港加开安吉港至上海港的内河集装箱支线班轮，还主动对接加拿大国家铁路公司，开辟一条从加拿大全程保税进入美国的海铁联运特色线路，截至目前，该特色线路已累计发出高柜40余个，货值超180万美元。

2022年1月14日宁波舟山港穿山港区作业场景。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汤健凯　摄

　　善利用

　　“把每只箱子的运力发挥到极致”

　　集装箱没能得到充分利用，甚至是被闲置，这也是导致集装箱价格上涨的原因之一。

　　“在箱子有限的情况下，不足一个柜子的货物可以考虑拼箱出运。”安吉国浩外贸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周春筱说。为了让集装箱得到充分利用，国浩外贸在提前掌握货物运输需求的情况下，与中小微外贸企业进行细致沟通，尽量使货物能拼柜运输。一年下来，集装箱利用率提高30％以上。

　　在温州，由于近来业务量激增，货代公司感受到一股不小的冲击波。“电话几乎快被打爆了，业务量是平时的三四倍。”温州豪迈和盛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颜利坚说，平时每日一千多辆集卡跑在温州与宁波间的道路上，此前因为疫情，一下子中断了。来自温州港集团的数据显示，至少上百家温州本地原先通过陆路到宁波舟山港出口的企业，选择到温州港进行水水中转。

　　“只能想方设法将每只箱子的运力发挥到极致。”颜利坚说。颜利坚一方面做集卡司机工作，让他们在能力范围内“辛苦点，再跑一趟。”另一方面做外贸企业的工作，让他们尽可能拼柜出去，“两家公司的货，数量不多、目的国相同，拼一个集装箱出发更省钱。”

　　在义乌，受到原材料价格上涨等因素影响，外贸出口压力加大，“义新欧”中欧班列积极承接空运、海运转移货源。为了保证运输，“义新欧”中欧班列一方面根据市场需求适时增开班列，一方面合理运用集装箱空间，鼓励商家拼箱、凑箱，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至中亚和欧洲的出口压力。

　　为了将运力最大化，安吉万宝家居则别出心裁。去年，万宝家居在研发端新增了12名高学历人才，研发重点放在产品结构的调整上。薛栋举例说，去年公司一款办公网椅的结构调整就取得了成功，过去一个集装箱能够装700把椅子，但在结构调整后，能够装下2000把椅子，这样海运成本也进一步降低。

　　不过，用好运力的前提是尽量减轻企业的运营成本。安吉佰意家具有限公司董事长施来宾说，一边缺箱，一边订单不断，库存积压成了许多企业的共同困难。“积压的库存若存放不当，还会因受潮等因素损坏产品外包装，给企业带来损失。”

　　针对这种情况，安吉经信局联合多个部门清理工业区块闲置场地，为企业建立了临时仓库。仓储面积增加后，压在施来宾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我们现在大概有三四个货柜的货物可以临时存放，每个月能节省运营成本10余万元。”

安吉上港码头装卸现场　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潘学康　摄

　　【深一度】

　　出奇招 解“箱愁”

　　目前正处于春节节后淡季，航运市场货运需求较年前有明显“降温”，但海外港口拥堵依然严重，运力供给受限。因此，随着企业复工复产，市场或仍将出现运价高企和舱位紧张的情况。预计2022年全年运价整体仍将处于高位，但2022年下半年存在同比回落的较大可能。

　　在过去一年，世界航运市场总体呈现“贸易额加速增长，供应链持续不畅，海运费高位上涨”的特点。这主要是因为疫情持续，受需求旺盛和运力不足影响，集装箱航运市场异常火爆，可船员、码头工人、集卡司机等人员不足，海外港口集疏运体系不完善，运营效率降低，导致供应链周转不畅，全球航线运价在2020年高位的基础上继续上涨。

　　以宁波为例，目前出口集装箱运价指数与去年同期相比上涨超74%，是2020年同期的4倍多。其中，欧洲航线40尺标准箱的运价水平在14000美元左右，而2021年同期这个价格是在8600美元左右；货运量较大的美东、美西航线，市场又普遍出现了加价的情况。好在，相比欧美等地港口等泊时长超过一个月，宁波舟山港等泊时间基本能维持在20小时左右，确保了外贸大省浙江货物进出通畅。

　　运价上涨势必提升企业成本，影响企业经营发展。对企业来说，我建议一方面可以通过宁波出口集装箱运价指数、各类航运市场分析报告，及时了解航运市场波动情况，辅助经营决策；另一方面货主与货代海运费结算可以采用集装箱挂钩交易结算的模式，即区别于过去一口价对赌的模式，根据第三方权威机构宁波航交所发布的港-港运价数据作为结算标的。

　　对于货物较固定、货量较多的大型货主企业来说，可以尽可能直接跟各大船公司签署长期协议，这样可以确保后期整体的海运价格相对稳定，舱位也有保障。对中小企业而言，可以在当地商务部门协调牵线下，采取抱团拼箱、拼舱，并尽可能去“中间商”，让各自的小订单能够及时出海并确保有一定的利润。

　　我认为，新的一年，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生效，亚洲区域内的运力总规模预计将进一步提升，东南亚市场或将成为全球航运的新热点。较低的关税会刺激成员国之间近170亿美元的贸易，同时将推动近250亿美元的贸易从非成员国转向成员国。目前，已有多家班轮公司在东南亚市场部署新的航线服务产品。

　　（作者：宁波航运交易所行业分析师 钱杭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