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得了车底耐得了脏 杭州地铁有群95后“女医生”
编者按：城市里，有这样一些“隐形人”：他们的工作和市民生活紧密相关却少为人知，同时也令人好奇。例如昼伏夜出的电力巡检员、地铁列车车载设备检修员、120急救指挥中心调度员、遗体美容师……他们究竟是怎样工作的？有哪些精彩故事？本报今起推出《城市隐形人》栏目，让我们一起走近这些“隐形人”，品尝他们的酸甜苦辣。
盛夏时节，蚊虫飞舞。凌晨1时，昏暗的列车车底，手电筒打下来的一束光，聚拢在一双手上。这是一双沾满油污的手，麻利转动着扳手；这也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美甲闪着光。
随着这双手移动的，是25岁姑娘关莹专注的眼神。眼下正是杭州地铁列车紧锣密鼓开展年检的时候，当地铁“归巢”，车站卷闸门放下，“关莹们”就开始为列车开展“全身体检”。
她所在的4号线车载1工班，14人团队中超过一半是女性，并且年龄都不大，多是1996年、1997年出生。
95后、列车车载设备检修员，这群汇集了巨大反差标签的地铁列车“女医生”，有着怎样的故事？
杭州地铁4号线车载1工班部分成员合影。 受访者供图
谁说女子不如男
地铁列车里，有成千上万个零部件，如同人体的各个器官，配合维持着列车的运行。列车车载设备检修员的职责，就是定期为列车“体检”，确保列车“健康”；在平常日子，如果列车闹点小毛病，检修人员则要“把脉问诊”及时修复。
检修员有不同专业。“我们负责对列车的信号车载系统进行维护和故障处置，相当于‘脑科医生’。”关莹说。
夜已深，高大宽敞的检修库里灯火通明。在一条条深近2米的沟槽上，停放着“清新绿”的4号线地铁。关莹和工班长黄瑶一组，套上安全背心，戴上安全帽，开始了日常的检修工作。
司机驾驶室CC机柜，相当于电脑的主机箱，里面有近百个闪烁的小黄灯，代表着不同的信号设备状态。在日常维保时，要核对每一个灯位状态是否正常。
不需要拿着检修表格按图索骥，每个小黄灯对应的设备，在关莹脑子里都有一张图，她能在3秒之内快速定位设备的具体灯位并确认其状态：“没有捷径可走，就是多看多背，一开始对照检修表格核对完毕要半个小时，现在熟练之后10分钟搞定。”
检修要进行车底作业。整车断电后，关莹挎上工具袋、扛起三步梯就钻入车底沟槽。一开始，她还特意挑了双干净点的纱布手套套上，发现狭窄处手指头伸不进去，也就顾不上车底油污，直接摘了手套干活。
拧螺丝、放垫片，再把螺帽拧紧卡好，5分钟完成一个，关莹的动作麻利又到位。
关莹说，工友们都被问过同一个问题——你们女孩子还能干这个？“我都回答，‘那必须的’。虽然力气比不上男生，但熟能生巧，多做多练，又有那么多辅助工具，想干就一定能干好。”而且维护时需要搬搬扛扛的大型器械少，关键要细心和耐心，“我们女孩子更具优势！”
事实也是如此。去年，关莹参加了杭州地铁运营有限公司维保公司组织的车载专业技能比赛，与数十名通过层层选拔的工友同台竞技，一举夺得车载检修项目第一名——她的竞争对手中，三分之二是男性。而关莹所在的4号线车载1工班，还获得了全国城市轨道交通竞赛先进班组、杭州市巾帼文明岗、杭州市青年安全示范岗等荣誉。
责任心是第一位
细看关莹，会发现这是一个爱美的姑娘，灵动的眼睛上，眼线细长流畅。“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呀！”黄瑶说，工班的其他姑娘也喜欢装点自己，有人随身带着当季最流行色号的口红，有人热衷于烫头发换造型。
不过，记者发现，无论是爱美还是撒娇，姑娘们都有自己的底线。美甲可以闪闪发光，但指甲的长度永远和指尖肉齐平，方便检修；头发可以随意折腾，但只要上岗，就一定是用皮筋束起，藏在安全帽下；平时撒娇可以，但在岗时该扛的工具得扛，该担的责任也得担。
去年年底，为筹备杭州地铁4号线二期开通，整条线路信号系统需要升级融合，整个车载1工班倾巢出动，连续作业近20小时，一口气做了29辆列车的信号升级改造，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
“责任心是第一位的。”湖南姑娘罗念是工班里的“全能手”，她告诉记者，信号车载系统是地铁运营安全有序的“护身符”，也是地铁列车提速运行的“千里眼”，列车所在的位置、运行状态、紧急制动等都需要信号系统的主导和支持，“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列车进站对准屏蔽门开门，就是由信号系统主导的。”
正因如此，列车“医生”们责任重大，每当夜深人静，他们的“夜生活”尤为忙碌。
与司机交接列车一天的状态；拎着工具袋，在各个股道间穿梭，检查信号设备。“除了‘望闻问切’，我们还会把一天的车载日志下到笔记本电脑，带回去仔细分析。”关莹说，通过分析，可以对列车运营中可能出现的隐患做出预判。
凌晨4时左右响起来的电话铃声，最让姑娘们心惊肉跳。“这意味着司机在出车前的最后一遍检查中，发现了问题，需要我们尽快排查并修复，以免影响正常发车。”3分钟到岗，15分钟修复，在值班室接到电话后，关莹和工友们的精神就高度紧张。
不久前，关莹就碰到了此类情况：“司机驾驶显示屏上显示板卡故障。”第一次处理，故障没能修复，再分析原因，一步步排查，“越是临近截止时间，越是要冷静，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临近发车时间，问题终于找到了！关莹说，当股道灯由红转黄，列车缓缓驶出七堡停车场 ，“那一刻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靳钰（左）和罗念（右）正在检修车底TIA天线。 记者 周逸 摄
善于琢磨妙招多
跟着这群95后地铁列车“女医生”久了，会发现许多看似平常却非常管用的小妙招。
比方说，螺丝拧紧后，用记号笔在螺钉和螺帽上画一条竖线，这就是“防松标记”。如果螺丝松动，螺帽移位，这根线也会从中间断开，巡检时一眼就能分辨。这并非关莹她们的首创，而是乐于钻研的师傅们传承下来的经验。
到了关莹这一代，有继承也有创新：“我们女孩子心细，更容易从细微处着手；力气小，也更会去琢磨工具。”
列车CC机柜检修，需要把板卡拔下来。“我还记得最开始，师傅教我一只脚抵牢CC机架底部，两只手把牢板卡的两端，再用劲上下晃动。”黄瑶说，这样硬摇下来，对女孩子来说特别费劲，还容易把设备弄坏。“我们就自己画图，做了一个铁撬板，往板卡上下一卡，轻轻一撬，就下来了。”
这个被姑娘们称为板卡助拔器的小玩意，如今已经成为了整个公司信号车载检修班组必备的趁手神器。
动手能力强，也是这群95后姑娘们“得意”之处。2020年年初，多台列车的车载台控制盒无法正常通话，听不见声音，而维修一个控制盒花费不少。
同样也是1工班成员、甘肃姑娘靳钰“抠门”的劲头上来了。“我和工友说，不如我们把盒子拆开，看看问题到底在哪。”她们一拍即合，拆开后发现，原来其他零件都好好的，就是扬声器出了问题，而扬声器是可以单独拆解的。
靳钰换了一个新的扬声器，然后将连接线焊了上去，“最后才花了几十块钱，就完美解决了问题。”
如果说这些只是小打小闹，关莹、黄瑶、靳钰她们还有更大的计划。
一本厚厚的关于ASTS信号系统之关于加速度计组合优化理论研究报告已完成。“也就是说，我们目前地铁ASTS信号系统读取链路仅一路，如果出问题，列车的正常运营难以保证，现在我们要优化这个系统。”靳钰说。
车载1工班还在发展壮大。黄瑶告诉记者，今年年初，工班迎来了第一名硕士毕业生，这位新成员名叫张甜甜，“听名字就知道，又是个姑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