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时,旭日初升,雅砻江上游,绵延2万余亩的山间,一处处光伏设备开始运作:吸收阳光,变为电能,接入50公里外的两河口水电站,实现光伏和水力发电“打捆”输出。
这就是柯拉一期光伏电站,6月底刚刚投用,预计年均发电20亿度。这个全球最大、海拔最高的水光互补项目中,超过一半的电池组件,产自浙企正泰新能科技有限公司。
从中即可一窥浙江光伏产业能量。今年,省里启动实施“415X”先进制造业集群培育工程,光伏正是15个千亿级特色产业集群之一。
眼下的光伏产业,扩产和过剩、火热和内卷并存,面对新的竞争态势和行业洗牌危机,浙江各地如何应对、有何策略?
柯拉一期光伏电站。图源人民网
(1)做好内功
尽管行情变化莫测,但采访中,不管是光伏行业从业者,还是相关专家,都认为全球绿色能源发展趋势下,光伏产业前景绝对乐观。
“过去10年,经过痛定思痛、涅槃重生,中国光伏企业对全球产业链的控制能力超过了80%。像德国要重新激活光伏产业、摆脱对华依赖,这是完全不现实的。”晶澳科技义乌基地总经理助理尤计国肯定地说。
海关总署数据显示,今年4月全国太太阳能电池、组件出口金额环比分别下滑8.52%、17.08%,5月环比有所增长,但仍未恢复至3月水平。针对这些数字,尤计国坦言,主要原因是光伏产品价格波动,特别是价格敏感度高的集中式装机市场出现观望情绪,而不是外界猜测的政策限制,“‘双碳’风口、欧洲能源危机、中东能源结构转型等,每一项都是利好。”
市场竞争最终是成本和效率竞争。“当务之急是做好内功。”尤计国说,当前他们正两条腿走路,一边加快软件升级,运用“5G+智慧工厂”提升生产效率,一边加速技术迭代,用效率更高、衰减率更低、弱光性更好的N型技术,取代此前的P型技术。
他预计,随着10GW光伏电池项目建成投用,今年义乌基地的光伏组件产能将从去年的12GW提升到15GW,再创新高。
“事实上,产能过剩是个伪命题,高端产能永远不会过剩。”晶科能源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去年他们的“TOPCon电池组件及组串式矩阵系统”获得国际首台(套)装备认定,因在输出功率、能量密度、发电成本等方面具备独特优势,该系统能在沙漠、戈壁、荒漠等大型风光基地使用并展现优越性能,相应产品一直供不应求。
一路上扬的销量,印证了他的说法。今年一季度,晶科能源海宁基地出货量14.54GW,同比增长50%左右,预计全年出货量将达60GW,实现产值316亿元。
天合光能义乌基地生产车间。义乌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供图
而此前饱受原料供给短缺、价格动荡之苦的东方日升,也在进行全新布局。目前,他们在内蒙古包头投资的10万吨工业硅、10GW拉晶、5万吨多晶硅等多个项目全速推进,即将开启上下游一体化生产模式。此外,宁海总部自研多年的异质结电池技术已经成熟,并在三门湾基地实现大规模量产,即将同步用到义乌等其余基地。
“你看,近期官宣百亿级扩产计划的,都是晶科、隆基、通威等行业龙头,要么是新一代高效电池项目,要么是超豪华上下游一体化项目,与其说是扩产,不如说是以新换旧。”潘凡华向记者透露,此轮硅料价格波动,很大程度上也是掌握了上游原料的龙头企业“杀敌1000自损800”之举,目的就是主导洗牌、出清落后产能,“企业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血够不够厚、布局够不够快。”
卷,才有生存的希望!这或许正是光伏企业一边高喊“产能过剩”、一边大举扩产的真正动因。
(2)挖掘新机
若问当前形势和企业对策,对于浙江究竟是利好还是利空,义乌、海宁等光伏产业重镇地方政府给出了几乎一致的回答:“对半开。”
“光伏企业越来越倾向全链条、一体化布局,上游硅提纯环节,用电量极高,下游大型组件基地,用地面积很大,这些都对浙江不太友好。”义乌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吴贵伦在采访中告诉记者,此前一家龙头企业想在浙江继续扩产,但5000亩用地的需求,让义乌只能“望洋兴叹”,“光伏是一个高度内卷的行业,技术两三年一迭代,我们当然会担心优质产能会不会向更靠近原材料的地区迁移。”
但多年推动光伏产业发展的经验,仍为他们提供了一些应对思路。
“光伏是资金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优越的营商环境、对技术研发创新的大力支持等,都是留住龙头企业的诀窍。”吴贵伦说,比如今年5月,爱旭股份落地经开区的30GW新型高效光伏组件项目,以及此前投资的15GW高效晶硅太阳能电池项目,都是围绕新一代ABC电池技术,就地推进量产化进程。
爱旭太阳能全球光伏联合创新中心。 拍友 金福根 摄
同一模式,也在海宁充分运用。此前,依托晶科研究院等载体,当地开展光伏材料等关键技术攻关,实现N型TOPCon高效电池组件转换效率连续突破,眼下依托这一优势,以及国家中低温太阳能光热利用产品质检中心等平台,他们吸引了晶科继续投资7.5亿元、建设全球研发中心,正泰集团也正计划将企业研发中心迁至海宁。
不仅如此,借鉴福莱特玻璃的案例,浙江光伏产业重镇们还在做大龙头企业“朋友圈”,进一步发挥产业链优势。比如义乌,近年来相继引入晶澳光伏辅材研发生产基地、晖朗光伏组件辅材等项目,还带动相邻的浦江打造光伏新材料产业园,既能完善产业生态,也有利于缓解本地用地用电紧张。
“危和机总是并存,很多尚未被满足的需求中就藏着新的商机。”在与建筑、交通等从业人士交流时,赵永红观察到浙江光伏应用领域也有很多潜能可待挖掘,“像头部企业倾向生产大尺寸组件,但城市屋顶或幕墙光伏、公路隔音帐光伏等应用场景往往需要适配尺寸的‘中小板’,创新型企业抓住细分赛道,开发相应产品和服务,也能获得健康发展。”
就在7月3日,浙江电网用电负荷突破1亿千瓦,较去年提早8天,破亿93分钟后,又上升至1.02亿千瓦,创历史新高。
“用电紧缺情况下,能源结构调整迫在眉睫,省内外乃至欧美、非洲等地,刚需市场都很大。”赵永红说,接下来,伴随能源转换效率、电网传输稳定性、储能技术等全面提升,光伏应用需求和空间还将持续释放,并带来一些新的产业融合发展机会。
眼下,海宁和义乌,都将“光伏+储能”视作产业集群发展新模式。“嘉兴地区最大的储能项目——海宁恒发储能站已于去投运,晶科储能项目正在建设,禾迈、德业、昱能三大国际微型逆变器龙头企业也已落地。”海宁市经济和信息化局相关负责人预计,到2026年当地储能产业规模将超500亿元。
硝烟已起,光伏江湖如何演绎,仍待观察。